很小的时候,秋风乍起气温一降,父亲就开始领着我去浴室洗澡,每周一次,不多也不少。
说一周洗一次澡不多也不少,那是说一个人时间长了不洗澡,实在是不舒服,可要想多洗几回澡吧又不现实,因为那会儿我们那个有数万人的南方小城里只有两家国营浴室,洗一次澡对于小城的居民来说几乎就是一种奢侈的享受,光是排队就得排上近两个小时,所以每到要去浴室洗澡的那天,父亲就早早打发我先去浴室排队,排了差不多的时间后,父亲才会匆匆赶来,和我一起下池洗澡。
记得有一个星期天,临近春节的时候,天特别冷,吃完午饭后父亲叫着我的名字说今天咱们去浴室洗澡,可能今个儿洗澡的人比平常更多,你赶紧先去排队,过两个小时我就来。
果然我一到浴室,就见那里等待洗澡的浴客早已人满为患,每个进浴池洗澡的人还没上来,他的浴位边就等着了三、四个人,这么个洗法恐怕得排上一下午的队才能洗上澡,可是要想好好的洗上一把澡只有耐着性子慢慢的等。于是我选择了一个浴位静静的等着,在我的前面还有三位浴客等着洗澡,好在因为浴客多来洗澡的人都特别自觉,把下池洗澡的时间缩短到了最短的时间。不到两小时,排在我前面的一位浴客也已经准备脱衣下池了,可这个时候偏偏我的肚子开始内急起来。无奈之下,我只好先出去找个厕所方便一下,等方便完后再回来,我先前等待的那个浴位又排上了三位浴客,可无论我如何分辩解释,他们都不认帐,让我再重新排队,那会儿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而之前那两小时的排队,也就白费了时间。
父亲这个时候正好赶到了浴室,他弄清了缘由后,替我擦去脸上的泪水后安慰我道:“没关系,咱们再慢慢排就是了。”后来排队的当儿,父亲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话:“洗个澡也这么受罪,什么时候冬天也能够在家里舒舒服服洗上澡就好了。”那一天,洗完澡后我们父子回家时,已是满天星光的夜晚了。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一晃四十多年过去,寒冬腊月父亲想在家里洗澡的愿望早已实现。上个世纪80年代末,我们一家第一次搬迁从平房住进了带有卫生间的楼房,也第一次在卫生间里装了一台热水器后,一年四季一家人就再也不用出门挤浴室而是在家里洗澡了,想啥时候洗澡就啥时候洗澡。父亲有一天在家里洗了三次澡,完了乐呵呵地感慨道:真像是在做梦啊,没想到这么好日子也让我给赶上了,真的是没想到。
前几年,我们家又乔迁住进了一套更大更舒适的房子,有了单独的洗澡间,还装了一台先进的斯狄渢高端电热水器。早就退休了的父亲每天晚饭后散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热水器冲上一把澡,高兴起来还会在浴缸泡上半天。偶尔,父亲也会去外面的浴室当一回浴客过把瘾,因为今非昔比,小城里的各色浴室和休闲中心已像雨后春笋一般四处开花遍地都有了。今天小城的居民去浴室洗澡,也不再像几十年前仅仅只是为了单纯的洗澡,他们现在享受的,是一种洗浴文化,一种休闲方式,这就是今天我们小城人民幸福生活的表现之一。
静谧的夜晚,散步回来的父亲又在冲澡,听着父亲边洗边哼着他喜欢的京剧小调,我在心里对他说:老爸,好好享受这美好的生活吧,您还会见到您更没想到的,比我们的洗澡故事更精彩的生活。不是吗?(作者:王琪)